歌舞伎是演些什麼故事或情節?要了解一種劇藝,不能只談故事,但不談故事情節,也終究不能呈現那種劇藝的動人處。
歌舞伎的"門道"有數項,第一是歌,歌包括伴奏音樂,義太夫節(歌唱與台詞),及強調效果的打擊樂。第二是舞,這個舞,包括成串的舞蹈,及京戲的所謂一舉一動皆是舞蹈。第三是伎,做者技也,用現代說話是"身體言語",而且通常蓄意誇張,以提高效果。第四是"發想"即是一種特別待的情節邏輯,常常把當時發生的社會新聞,改變成前朝故事以避當權者的查禁也因此可以自由加入趣味性。第五是創意。歌舞伎不但演出已有的故事,也常由作者以創作小說的方式創作劇本,這裡面有嶄新的思想和感情。
歌舞伎依據其所強調的特性而可大約分為"純歌舞伎","義太夫狂言"(著重情節),"新歌舞伎","舞踊劇"。"純歌舞伎"中有"十六夜清心",河竹默阿彌所編之劇。故事敘述僧清心因與妓女十六夜相戀,犯了色戒而被驅逐出寺院。他走到稻瀨川邊決心要從頭修行,回歸佛門,十六夜尾隨而來,告以腹中已孕其子,清心無奈,與十六夜一起計劃沉水自盡,但沉水後由於水性太好,又浮了上來,未曾死去。他在河邊遇到寺院小和尚正帶著五十兩銀子去採購,他自覺已無前途,臨時起意,搶了小和尚的錢,從此沉淪魔道,繼續為惡。
另一方面十六夜也為魚船所救,成為救命恩人白蓮之妾。但她一心以為清心已死,決定離家巡迴全國寺院為清心祈禱冥福。她與清心在箱根相逢時清心已成為人見人怕的惡徒,於是兩人商量到白蓮家去勒索。白蓮禁不起兩人威脅,拿出一百兩銀子打發他們,但清心一見即知那一百兩銀子是從前他尚在極樂寺為僧時失竊的祠堂銀三千兩的一部分。三人於是重新互相詰問,結果發現白蓮是大盜正兵衛的化名,而這個大盜還正是清心幼年時被販賣人口的歹徒拐走的清心的胞兄。因身攜五十兩銀子而被清心殺死的小和尚又剛好是十六夜的弟弟。事情如此,清心與十六夜頓悟人生不值得再活下去,雙雙自殺而亡。
這樣的情節,以現代小說的理論言之,相關的人都發覺是血親,那有這麼巧合的事情?但歌舞伎有如中國京戲,戲劇的精神不是架構在寫實的價值上。本劇以人的行為走不出宿命的控制為基調,強調喜怒哀樂與人的"無明"及邪念之可悲。全劇可觀之處,在清心身為僧人而不能超然於色慾,遇到挫折而不能免於邪惡之念,其沉水未死,見到小和尚身懷巨款而惡念陡起,殺了小和尚後想前想後,覺得事已至此,繼續為惡也是一條路,其聲音由善聲變成惡聲,其表情由僧人變成魔相,其肢體顫抖,泌出一股鬼魅般的氣氛,是戲劇的高潮及可觀之處。第二個高潮是,勒索白蓮,一步步解開身世之謎,由激情而更激情,而憤怒而哭泣,而失望,而萬念俱灰,到最後連為惡的氣力都沒有了,這過程提供許多肢體的,表情的,聲調的,歌調的,舞蹈的,弦樂的,以及歌舞伎特有的演技以表演得淋漓盡致的機會,使觀眾看過之後如同和清心及十六夜一起過了一輩子的悲歡離合心情的激情與沮喪。其為戲劇,也可以無憾了。
圖:「十六夜清心」//『小袖曾我薊色縫』(こそで そが あざみの いろぬい)
"義太夫狂言"中有戲碼"石切梶原",情節敘述有六郎太夫者為源氏舉兵籌車用金,持家傳寶刀訪諸侯大庭三郎試賣。大庭認為既是寶刀,理當試用之以證明其鋒利而後可買。其弟建議委託劍客梶原試斬"二胴"。所謂"二胴"就是把兩人個人身重疊在一起,一刀斬斷兩具胴體。但諸侯牢中只有一個死囚犯可用,六郎太夫因賣刀心切表示自願充當第二個受刑之人。梶原已看出寶刀鋒利無比,但不忍斬死六郎太夫,於是假裝刀怯,只斬斷一人。諸侯認為寶刀有名無實,不肯買刀而去。梶原於是自己出錢買下寶刀,且一刀砍斷院子裡的巨石,以示刀之鋒利。
這齣戲的精華,在梶原相刀,說出其刀尖,刀形,刀鋒之美妙,試斬時假意砍不斷,後又對六郎太夫說出他雖身屬平民,心中實同情源氏等等,雄辯滔滔,唱腔語調的鏗鏘有力,許多歌舞名演員均演過這個大角色,百年來盛名不墜。
圖:「石切梶原」// 梶原平三誉石切(かじわらへいぞうほまれのいしきり)
"新歌舞伎"的情節多半由當時作者創作,故不用以前的戲碼。因是作家之作,故有新意,情節也出人意表。如"狐與吹笛人"敘述一個以吹笛為業的樂師,因為喪妻,十分悲傷。有一天,有朋友帶了一個女子來訪,那女子面貌與其故妻很相似,樂師於是愛上女子,留她住在家中。但他屢次想和女子燕好成為夫妻都為女子所拒。原來女子是狐所變,女狐因曾得樂師救命,所以前來安慰他以報恩。一日,樂師參加樂師選拔而未獲錄取,大為沮喪。女子見之,不顧狐與人交接必死的禁忌,與樂師共衾,翌晨死去。樂師抱狐屍而大慟。此劇為作家北條秀司所撰。
"舞踊劇"中有戲碼"京人形",敘述雕刻師愛上名妓梅枝,因家貧無法接近,就自己雕了一個和真人一樣大又像梅枝的娃娃。這個娃娃若將"女人之魂"(鏡子)放進懷裡就會像女人那樣溫柔可愛,取出鏡子就變得呆頭呆腦,動作笨拙。這情節是用來讓演員舞優雅的舞和笨拙的舞踊。前者令人叫絕,後者令人捧腹。
圖:「京人形」
資料來源:日本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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